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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辉,诗人,诗评家,高级编辑。中国诗歌学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编著《中国好诗歌》。主要著作《卢辉诗选》《诗歌的见证与辩解》等,诗歌、诗论散见境内外各大刊物和年度选本。获得福建省政府文艺百花奖、第三届“诗探索.中国诗歌发现奖”、第五届(2017-2018)中国当代诗歌奖.批评奖、《现代青年》年度十佳诗人、第三届中国天津诗歌奖、中国(海宁)徐志摩微诗歌奖、中国广播影视大奖等,现居三明。

 

 

 

谁制造出来的动词

 

菜地制造出来的动词

不会是一只小绿虫吧?它那么会打扮

软软的,爬到哪里,就在哪里歇一歇,有时在菜叶上多呆一会

叶片的摇晃,像是动词

又像是一颗露珠

加盟

 

有一天,我比人家起得早

想摸一点黑都不容易,在小河边

按动词的规矩,只有摸着石头过河

才算是到了黎明

那么,再远一点,再亮一点

要是有动词,那一定是大自然里的动词

一颗大大的脑门:它一抬头

大地就发热

 

 

我不能阻止那天下午

 

从阳光过剩开始,汗水

一点就出戏

在每个人的背上

与河床有关的

渗漏

 

汗怎么来,又怎么去

在路上,没几个人理会

拐个弯,在那天下午

弯道上的树叶:挡了一下

太阳的视线

 

叶只管叶

风,绿了也就绿了

下午,回到每一个人的

窗前:几片影像,有点焦灼

 

 

我也是无边无际的

 

很多钟楼在我的体内,一定是慌乱的

我曾经一个人,试着上上钟楼

贴近钟摆,小睡一回

怎么说,我也是无边无际的

 

我的思想在几个朝代之前

我的肚子,在伊利牛奶之后

一个咯都是世界性的,我呆在钟里

十分自如

 

我甚至想把所有的钟摆拆下

安上自己的心脏

说不定我的心跳也是名牌

标准的卢氏时间

统一的卢氏产地

我的一秒

就是世界的一秒

 

 

开往北京的列车

 

车票上的字,都是

很稳定的

不是人名,就是方向

很少有水声

也不标明速度

 

不过,在月台上

很多人在等

速度不用等了,上了车就知道

晃过眼神的

不会是鸟,也不会是小河沟,只有

那些人民和祖国

跟我一趟车

驶向北京

 

 

偶尔抵达的工业一词

 

偶尔会出现工业一词,我想咬一口

实在是太硬了,不是因为

铁,不是因为钢

几束钢花

本来是用来做梦的,我

根本就咬不上

 

到了动车高铁

那个轨道,我一点都不能占用

你也不能

那种硬,一旦快起来

连速度都是软的

 

当然,偶尔抵达的

工业一词,有时,它不一定是铁

可以是玻璃,可以是机器人

就像是一个键盘

敲打几下,累了,一口杯

一张床,它们

互不设防

 

 

历史

 

做人真好,一回头

就有历史了。于是

想起有一回,历史老师上课

我干脆把书本合上

回头与一位女生对视一下

这么易得的历史

一个西施是不够的

 

下课了,教室空无一人

我回头一望

只有马克思还在墙上

论资本,说劳动,讲阶级

一堆

剩余价值

 

 

蚂蚁,你欠它一次空空荡荡

 

拔掉蚂蚁的脚,你可以不费

吹灰之力,你可以随便取它一只脚,或两只......

你可以动一下指尖

拨动一下:不!用不了撬地球的姿势

哪怕它们一排一连一整个军团

若你准备加入其中

关于搬动地球的事,可以放心交给它们

若你暂时不准备阻截它们,你

可以让生米煮成熟饭,你可以吐出鱼骨头

若你不吝啬堤坝,还请

顺手写下“固若金汤”

几十里长的堤岸呀!不会浪费你的

蚁穴

 

 

杨桃院子

 

被海水隔离

并不在遥远的孤岛,对闽地诗人来说

九月的鼓浪屿

肯定要比钢琴大一些

 

那么多年

鼓浪屿不象是被海水浸泡

而是被琴声鼓浪

岛上,最宽的琴键

据说是那些楼道,那些巷道

所以,才有这么多诗人

挤在杨桃院子

把楼道当琴键,把巷道当声道

 

好在九月,连倒伏的榕树都开个拱门

死活也要搭出一个彩虹,说是

最难养的诗人

一旦到了杨桃院子,个个

秋高气爽

 

当整个杨桃院子

包括那一棵棵龙眼树

都归于世界遗产的时候,只有那一只黑猫

不想当警长,也不想被遗产

于是,它不停地

变更主人

 

 

地瓜,都要剥时间的皮

 

传说中的人民公社

有很多地瓜,跟现在不一样

要剥时间的皮

 

那块荒坡

在人民公社挂牌的时候

有一种尾巴

不是地瓜地里长出来的

但必须割掉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

不能是一个人

必须是很多人,很多把锄头

挖很深的

穴:专种地瓜,由人民公社

挂牌保护

 

 

在房间里,我注定是干旱的

 

在房间里,我注定是干旱的

那么多的人在房外来去匆匆,随即的风

只在时光的逗留中展开翅膀

 

房里的人,偶然会想起全人类的事

是否还在高山上

是否还有人拉起大旗

以悬崖作封面

以绝壁作长廊

 

还有很多书来不及翻看

还有很多人来不及相见

最伟大的时间

与我迎面相撞

有些落叶,可以相待

 

 

到了晚年,那种旧不可更改

 

水壶在旧房子里

相当于一张床有一条蚊帐

那些蚊虫,不改名也不换姓

不管你的房梁有多高,几个人端着碗

不管毛巾,肥皂,扫把,刷子

一条铁线

挂南北

 

到了晚年,那种旧

一律靠着土墙,毛主席的像

可左可右

可高可低

在你的周围,你无须抬头

脚下一头猫,灶头不太高

多少事,无所急

只要朝夕

 

 

一旦你口渴,水就不流了

 

每一个源头只能是一个地方

你发现了一滩水,你口渴了,你想家了

盛大的地方,一旦你口渴

水就不流了

 

那时,你只是往前走,想着

一片树叶会抖,小蚂蚁会走,大汽球会飘

小狗小猫会迷路

 

想着想着,所有会走的动物

都在望着你,你不敢转身

怕那些流动的水,怕那些小蝌蚪

全都变成了青蛙

 

 

宽恕

 

宽恕过,不会比一块石头

碰到细流,那么的深清

有时候,你可以把所有的雷电收割

露出茬来

 

要是像山峰那样宽恕一棵松

你最好就是一颗松子

携儿带女

自由地降落

 

不管落到哪里,落多少

几多宽恕,凡是在坡地,村庄

炊烟宽恕柴草

柴草宽恕劈刀

 

 

我一直比你大

 

我一直比你大

这不是时间,在你的眼神里停或摆

我站在街头

你要说快乐,或多饥饿

我都听你的,因为我比你大

 

时间,与你

正好都是坐着,前方,有人在吆喝

像小蝌蚪那样

都有尾巴,时间也很大

一个挨一个地

往下游荡

 

越来越清晰

我终于看见,我一直比你大

像很多空气那样,遇到云

就会破掉

 

 

到了收割的季节,米被推了出去

 

米,喜欢热闹

稻田里有水,你走进去

当一回庄稼

青蛙连片,蚊子围观

 

天多么蓝

一顶斗笠,顶住烈日

稻穗金黄

米是香的

一粒粒,子孙满堂

 

太阳最红,黄昏最亲

到了收割的季节,米被推了出去

一大把一大把

生死相守

粒粒拥抱

 

 

纸老虎

 

小时候去动物园看虎

算是一堂课

看了一只又一只

老师说,看够真正的老虎

才会懂得画一只

纸老虎

 

回到学校

我在纸上画了一只老虎

老师说,画完老虎

还要一记握紧的拳头

我说,拳头也这么凶

虎命难保

 

后来,我收留了这一只老虎

它既不是东北虎

也不是华南虎

而是美帝国主义

纸老虎

 

 

有些哲学,拔一根鸡毛都上了天

 

哲学,大多是捡石子的过程

有人弯腰,有人玩味,有人无意间看见一道彩虹

一条鲤鱼

跳龙门

 

有些哲学:拔一根鸡毛

都上了天,那里有柏拉图,亚里斯多德

生活多美好,昙花有一现

那么多的唯物,唯心

甘心留在典章里

被虫

指认

 

 

冬季的硬伤

 

冬季的雨,丢在路上没人拣

颗粒饱满

一般都不归仓

 

这让我想起马路边

被淋湿的台阶,一枚硬币

也没人拣

 

就象没人去拣你

墙上的美人,玉壶里的

 

 

太阳不生锈,我也不生锈

 

太阳比我高,它不会生锈

当然我也不会生锈

会生锈的刀可以拿去磨光

或在毡板上

安个身

 

太阳不生锈,那是因为热

比如盛夏

多少人抬不起头来

行色匆匆

 

我不生锈,比如肉身

血脉纵横,三两黄瓜,一瓶矿泉水

灵魂

几百里

 

 

这么多的物质变成精神

 

看到老鼠搬花生不一定是世界到了尽头

连一粒花生米都不肯放过

 

给它吃吧,让花生

勇敢的走出外壳

 

看吧,老鼠的牙是洁白的

牙,代表它美好的人生

 

抱紧花生

天堂第二,吃饱第一

 

哦,这么多的老鼠在排队,在搬花生

这么多的物质变成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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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3/7/25 8:46:49 评论者:匿名网友 IP:106.114.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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